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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:门前老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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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(重庆)施崇伟我家门前那棵树,是家乡极普通的树。河岸,山腰,路旁,田角,在川渝一带,这样的黄葛树随处可见。几人合抱的腰围,伸展向空中的虬枝茂叶。夏天里,撑出一片荫凉;严冬中,巍然挺立,顶风傲霜。

我家门前那棵树,是一棵极不平常的树。它用青枝绿叶陪伴我的童年;它用粗壮之身给我的成长遮风挡雨;它伸展向远处的枝杆,送我离家远行……

而今,我渐渐老了。它仍然静穆的挺立,迎接我的归来。

这些年,父母去了城里,我也很久没有回家。最近,父亲回来把老屋作了改造。初冬,回家,看年迈的父母,也看看守护我家园的老树。到的时候天已黑了。问候了老人,也惦记着老树。但关闭寒意的门窗,也把老树关在外面。我只能借着窗户透出的灯光打量它。隐隐约约,一团黑影,还是我熟悉的高大与挺拔。我问父亲:“树还好吗?”他说:“很好,现在政府还贴上了标牌,属于被保护起来的古树。”我很欣慰。晚上睡在婶婶给我新铺的床,暖和的床也在大树的脚下,有叶子沙沙的声音,像是它在守卫我安宁的梦境。

第二天醒来,一幢小楼出奇的安静。打电话一问,父亲去找打鱼的人家买鱼去了;叔叔开车去镇上买打井的材料;妈妈和婶婶去集市买最新鲜的蔬菜。家里,只有我,和厨房里,妈妈弄好的早餐在锅里冒着热气;还有,门前,苍老的黄葛树簌簌地叶落正欢,像是在和我悄声说话。

早餐,是他们昨晚连夜包的饺子。父亲剁的肉酱,母亲炒的馅,叔叔和的面,婶婶擀的皮。轻轻一咬,皮破了。含在嘴里,真好。我能感觉到,饺子里,有一股黄葛树嫩芽的清香。

黄葛树的嫩芽是童年的一道美味小吃。那时,爷爷、奶奶还很健康。他们的健康可以由他们一天到晚不停忙碌的身影来作证。我只要一说:“奶奶,我想吃豆花。”黄葛树下的石磨,便会在爷爷有力的双臂驱使下旋转起来;奶奶汗如雨下,碾碎的豆子和着清清泉水,也乳汁般地淌流。偶尔会从黄葛树上落下几叶嫩黄的黄葛芽,掉在爷爷的磨盘,被碾压进奶奶的豆汁,那个味道融进了煮沸的豆花里,再注入进我成长的骨架。

我端着装饺子的碗走进院子,来到树下。我是要一边吃,一边让老树也能看到我。老树,树杆粗实,支撑起丰盈的华盖。青黄相间的叶儿,旖旎翩跹,飘满一地,如花黄。寒风中,有些冷。我坐在树下,把饺子放在唇齿间,暖意便升起来了。

暖暖地,我望着它,它也望着我。黄葛树像我家中去世的、在世的一群老人一样,既不娇贵也无传奇。它身板高大,粗壮的茎干撑起的树形,极其像老人展开双臂的怀抱。特别是春日里,树叶茂密,叶片油绿光亮,充满着生机与力量。而那密集的枝杈,像一只只劳作之手,大枝横伸向金黄的谷田,小枝斜出至葱绿的菜畦。翻尽我一生读得不多的书卷,好不容易才找到唐末刘兼唯一的诗吟:叶如羽盖岂堪论,百步清阴锁绿云。善政已闻思召伯,英风偏称号将军。

风,用严寒考量着我和老树的距离。我靠在树杆上,依偎着,被拥抱。远远地,我听到父亲缓慢的脚步,他手中的鱼却莫名其妙地欢快;婶婶一手扶着母亲的右臂,一手挽着菜篮的苍翠;正当此刻,叔叔的车鸣奏起归来的喇叭……一家人聚拢在院子里,聚拢在我的四周,他们,和门前的黄葛树一道,正好挡住了突然袭来的一股凛冽。

作者简介:施崇伟,重庆江津人。喜欢阅读与写作,有散文、诗歌、小说散见于全国各类报刊。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通俗文学研究会会员,出版有个人文集《岁月的痕迹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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